*
丟臉的在房間裡崩潰大哭一天後,褚冥漾用力擤鼻涕,哭太久導致鼻水逆流而上讓他頭昏腦脹。
「哭什麼,真是丟臉。」才剛打開門,自家姊姊就迎面拋來這麼一句,讓他羞恥到想一頭撞在牆壁上。
「哼,快下來吃飯。」
摸摸鼻子應聲,褚冥漾用力洗了把臉,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睛腫鼻子紅,又潑了幾把水,平復會兒情緒才下樓。
在樓梯口就聽見樓下的吵鬧聲,結果一進廚房卻看見友人們和亞那還有亞那的冷面秘書圍著餐桌坐一圈說著鬧著,哭了一天的疲倦和呆滯瞬間被茫然疑惑取代,現在是要開什麼party嗎?
「漾漾快來喔,喵喵幫你留好位置了。」金髮碧眼的女孩子高興的朝他著手,讓他坐在亞那和她中間,然後高舉起杯子笑著說:「開動啦!喵喵先乾!」就「咕嚕咕嚕」把杯子裡不知道是果汁還是果酒的飲料喝了個乾淨。
其他人也紛紛喊了聲「乾杯」把杯子裡的飲料喝乾。
褚冥漾傻傻握著杯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現在到底是怎樣。
「漾漾快吃啊,要不然就要被吃光囉。」正啃雞腿啃的不亦樂乎的亞那嘴裡含糊不清的對著自家兒媳說道,一手還拼命夾菜給他。
見狀,坐在另一邊的亞那御用黑髮冷面秘書微微皺眉,冷冷罵了聲「亞那瑟恩,你是蟲嗎?」後就繼續吃飯,其姿態之高雅氣質讓褚冥漾整個有種穿越的錯覺。
看著碗盤裡放置的亂七八糟的菜,褚冥漾無奈,只能吃下去,心裡一邊思考著今天這個「聚餐」到底是要幹什麼,卻怎麼都想不透,那邊自家老姊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自家老媽正拉著表嫂辛西亞講個不停。
沒人要跟他說明狀況嗎……?褚冥漾惆悵了。
「吃完再跟你說。」亞那側頭微笑著說,如果忽略到嘴邊的點點油漬那神態搭上外貌看起來還真的有一點精靈的感覺。
吃吃喝喝笑笑鬧鬧,剛開始還一頭霧水的褚冥漾也跟著放開來,跟千冬歲坐在一起喝飲料閒聊,看著微醺的喵喵和莉莉亞一人抓著一瓶果酒從這邊喝到那頭再從那頭喝回來。
眾人笑鬧開心過後,就毫無留戀的走了,褚冥漾連問明白都還來不及,一個個就笑呵呵的對著他家老媽和亞那爸道別,還對他揮手說「明天見」,然後閃的乾乾淨淨不留痕跡。
見人都走了,白鈴慈將碗盤洗乾淨,褚冥玥在一邊幫忙擺盤擦碗,對一邊拿抹布擦桌子的褚冥漾疑問表情視而不見。
「漾漾,來。」亞那在門口探頭對他著手,笑咪咪的把他帶到客廳,然後一整表情,露出正經表情,旁邊的冷面秘書端起茶杯默默啜飲。
然後亞那開始講述他年輕時候的事,故事裡有他、冷面秘書(真名是凡斯,但是褚冥漾心裡叫習慣了)還有安地爾,以及他妻子的逝世和延續到今日的冰炎的死因。
褚冥漾聽著那些故事、看著亞那懷念的神情、凡斯不經意溜過唇邊的微笑,然後亞那提到安地爾的反間和離去時心跳快了幾拍,然後故事一直從十多年前到今天,都還沒結束。
聽完之後褚冥漾默不作聲,暗自覺得冰炎真衰小,被一個大變態看上,同時心裡湧起的情緒又痠澀的他無法承受。
「如果不是這樣,我和冰炎也不會遇見你啊,漾漾。」亞那唇角柔軟勾起,嗓音像是唱歌般美麗,說出口的話讓他眼眶一熱。
「……嗯。」褚冥漾用力吸鼻子,哽咽的應了聲,眼眶又溼潤起來,淚水也掉下來。
感覺到自己的頭被輕拍著,動作柔和,那一瞬間,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這樣的人會有冰炎那樣的兒子,雖然個性大不相同,但他們都同樣讓人感到溫柔、溫柔得要命。
凡斯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當褚冥漾停止丟臉的哭泣後,亞那笑著遞過衛生紙,說:「你和冰炎都還年輕,會一起經歷很多,當你們遇到困難,我們都會幫你們。」
「嗯嗯嗯!」邊應聲邊擤鼻涕,聽見亞那的話眼淚又要噴出眼眶來了。
看到他又紅了眼眶,亞那只是笑瞇瞇的摸摸他的頭。
那天晚上,褚冥漾以為自己會見到冰炎,但卻沒有,他感覺自己在夢中等了很久很久,眼前依舊什麼都沒有,直到陽光照在臉上逼的他不得不醒來。
摀住又酸又乾的眼睛,褚冥漾用力眨了好幾下才勉強睜眼,坐起身,心裡有點說不出的難過失落,揉了揉又酸起來的眼睛,深吸一口氣跳下床,眼角一掃。
「咦?咦欸欸欸?」
激動的劈手抓來照片,冰炎嘴邊似乎揚起一個淺淡弧度,紅眼中承載著某種柔軟笑意,褚冥漾敢發誓這張照片絕對又變異了!
正當他目瞪口呆時,餘光飄過一道銀光,接著臉頰似乎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嚇得他猛然回頭、一手還緊緊按著臉。
徐風剛好從窗戶蕩進來吹過他臉頰耳畔,帶著太陽暖熱的溫度,他卻感覺有道冷涼的溫度輕貼在身後,像是有什麼正輕輕環靠著他一般。
「褚。」
霎時渾身一抖,手裡的相框摔桌面上,目光瞪得直直的,他可以從窗戶倒映中隱約看見有道身影正貼靠在他背後。
「冰、冰炎?」
一聲細微的幾乎要被忽略的輕笑聲從耳膜上拂過。
眼看自家弟弟又快遲到的褚冥玥踹門而入時,就看到人傻呆呆的站在書桌前不曉得在做幹嘛,連她踹門都沒驚醒他。
「要遲到了,還在摸什麼!」
「欸、咦咦!啊!啊啊——!」褚冥漾慌亂的轉過身,低頭快步衝向浴室,褚冥玥挑眉,不客氣的走進房間,拿起被胡亂壓蓋在書桌上的相框一看。
嘴角一撇,嘖了一聲:「囂張什麼。」
「啪」一下毫不客氣的將相框又壓回去,也不管玻璃鏡面會不會因此裂開。
一向有衰人之稱的褚冥漾在升上大學之後突然不衰了,他依然走路會跌倒、爬樓梯會摔跤、走在路上被球砸,可是身上卻不再有傷口了,現在的他總能在危機發生前一刻驚險避開,或者化險為夷。
所有人都在讚嘆他反射神經強了不少,他也只是笑笑。
大學畢業後,明明沒聽說過他有結婚或訂婚,他的無名指上總是戴著一圈銀色鑲紅紋的戒指,長久不摘。
END
*
其實只是想寫一個冥婚的故事,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這樣了←
明明標著冰漾但是根本超不冰漾的啊XDDDD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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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褚冥漾從眾人口中知道了許多事情。
他已故的大二直屬學長,就是冰炎,是他的陰婚夫。
那天晚上,褚冥漾帶著負荷過量訊息而當機的腦子回到家裡,整個人像是魂飛了一樣,心不在焉的吃過晚餐洗過澡,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愣。
他還記得一年前,曾經有條新聞很轟動,大批鬼族惡匪闖入Atlantis學院造成不少師生傷亡,今天千冬歲他們一提,他才想起來,冰炎就是死亡名單上的一名大二學生。
當時還因為食物中毒和骨折住院的他也看到了那條新聞,除了對自己未來的學校出了這種事情感到有點不安,也沒有產生轉學或休學的想法,依舊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沒想到啊……
意識朦朧時,褚冥漾把自己捲起來,恍惚間好像聽到了誰的嘆息,臉上有癢癢的感覺,最後有沒有關燈他忘記了,當他徹底睡去時,眼前已沒有一絲光亮。
那一晚,他沒有見到冰炎,當他一「回神」,就發現自己是在冰炎屋裡的主臥室,不見冰炎身影,他感覺得到對方並不想現身,於是他抱著自己縮靠在門邊,將臉在腿間。
用力抿起唇忍耐,還是哭了。
感覺到一股熟悉氣息出現在身邊,抬眼卻依舊不見人影。
跟很多怪東西打過交道的褚冥漾知道,如果「他們」不想讓人看到的話,就算再怎麼努力,也看不到。
「為什麼?」即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努力想把話說好。
「……今天不行。」語氣裡似乎有點異於平常的溫和柔軟。
「為什麼?」腦袋像被淚水鼻水堵住,無法思考。
「褚,只有今天我無法保持得很好。」
「別想用好聽的聲音收、嗝嗚買我……平常那麼兇誰知道你現在、嘶呼,是不是在想要怎麼打我……」胡言亂語不過如此。
「……」克制怒氣,不想說話,只能沉默。
周遭剩下褚冥漾吸鼻子的聲音迴盪在主臥裡,太過安靜讓他一瞬間心慌了起來。
「冰炎?冰炎?」
「嗯。別叫了,在這裡。」
側頭看著旁邊的空氣很久,褚冥漾有些遲疑的將手伸過去,碰到了看不見的氣息,感覺到一抹冷涼的溫度,突然放下心,嗚咽著說:「手好冰……」
「吵死了!」附贈一拳頭。
他們都沒有再說話,整個空間中只有褚冥漾不斷吸鼻子還有哽咽的聲音,冰炎一直陪在他身邊,沒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直到褚冥漾恍然感覺到自己好像快要醒了,冰炎才突然開口:「褚,你身上遭遇的、擁有的不是他人能夠輕易理解的,使用那些去改變、創造你的生活。」
「人的一生裡面有很多的好事壞事,把握住你所能觸碰的,然後用心去珍惜。」
說到這裡,冰炎突然停下來,褚冥漾有點心急的催促對方,因為他已經快醒來了。
等到冰炎淡然嗓音再度響起,褚冥漾的意識也越來越清醒,焦慮和急躁使他緊張的瞪大眼睛看向冰炎,當視線變得清晰後,他眼前是自己房間的天花板,鼻子整個塞住、臉頰上有些微溼意,耳邊還迴盪著冰炎的話——
然後他用被子蒙住頭,失聲痛哭。
他知道自己能看見很多東西並且經常被捉弄,也知道自己那麼衰並不是因為他真的那麼倒楣,很多事情只在他一念之間就能轉大為小,或是瞬間代誌大條,他只是管不住自己腦袋把事情想的很糟。
一開始遇到冰炎對他來說,只是偶然又沾附上的怪東西,甚至後來的冥婚、遭遇危險時被扯了一把、冰炎經常入夢,都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像是以前一樣,只是「必經過程」,只要過了就過了。
冰炎卻說:『所以我才能遇見你。』
直到這一刻,褚冥漾才真正覺得,他們不是單純意義上的婚約夫夫。
這一輩子,都是。
這個瞬間,他也意識到,真的不可能再妄想要娶老婆了,大概會被冰炎打爆灑在屋子外面當肥料的!
剛才將醒之時、半夢半醒間,他在曦微晨光中,看見了冰炎的樣子——白皙臉龐上覆蓋了大半的黑色,嘴角流下黑色液體,與他相觸的指尖流出濃黑血水,難看的模樣非常嚇人,要是在以前他肯定會直接放聲尖叫然後昏倒被送醫,而現在他只想哭。
因為這樣的冰炎笑著對他說:「颯彌亞,我將我的名字送給你。希望你往後的世界會更加遼闊,不要再犯蠢。」
那一瞬間,還在掉眼淚流鼻涕的褚冥漾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在腦海裡放大再放大。
『誰跟你犯蠢了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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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現在要從小不科學到大的褚冥漾想像一下當初拒絕這樁婚姻會怎樣,老實說他實在想像不出來,畢竟這種幾乎稱得上是天方夜譚的事一直都在他身上發生著,所以他不會拒絕,但也沒想要自己主動找一個就是了。
遇上了就遇上了,隨遇而安。
雖然會感嘆自己怎麼這麼衰,也會偶爾厭棄自己,但是日子會往前走、生活要繼續過。
身邊這個婚約夫讓他減少住院機率,遇見的哩哩摳摳怪東西也少了,而且在相處上也還算不錯……欸可能不是還不錯,是非常好,整體生活品質都升級了不少。
只除了晚上經常被「召喚」,偶爾還會被家暴一下,冰炎一直對他很好、照顧有佳。
想到這裡,褚冥漾撓撓臉,有點不好意思,車窗上映出他微紅的臉。
此時此刻他正要去掃墓,車子平穩奔馳在高速公路上,規律的風景讓他恍惚想睡。
前幾天,亞那突然提起他們的婚姻已經將近一年,冰炎的忌日也快到了,他想帶他去掃墓,親自灑掃他的墓、拜飯菜給他、說一些心裡話增進夫夫感情等等等,那一刻他腦中浮現的是愛什麼妻什麼的去送便當之類的畫面,呃,感覺有點莫名兇殘啊。
他們常在睡夢中見面,他卻從沒去過冰炎的安息墓,也不太敢問冰炎的死因,這兩件事就像是小刺插在心上,沒什麼大礙卻也讓他難以完全忽視。
這次周末,褚冥漾帶著媽媽幫他準備好的東西,亞那難得親自開車,路途上一反以往的活潑開朗愛笑,難得安靜沉謐。
褚冥漾捧著果籃,腳邊還擺著許多東西,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腦子裡胡思亂想,下意識撫過口袋裡的小紅袋,心臟突然緊緊一縮,某種微妙預感。
亞那停妥車,側頭對他微微一笑,「到了。」
下車,褚冥漾看了下木質的牌坊:冰牙族墓。
整齊、漂亮、乾淨。
「這是我們家族的墓地,冰炎的媽媽也是在這裡沉睡。」
「啊。」吶吶的應聲,褚冥漾知道自己的「婆婆」在生下冰炎沒多久之後就因病過世,現在突然這麼近距離的接收這個事實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亞那抱著一束多到比他還大把的粉百合,對著褚冥漾笑了笑,道:「第三排十七號,我去看我老婆囉!」揮了揮手就往另一個方向奔去。
因亞那聲音中的想念和感懷而怔愣,褚冥漾呆站好一陣子才有動作,視線繞過修剪整齊的草皮、一個個微隆起的拱狀墓、乾淨的硬石碑,他放空的一塊一塊看過去,驀然心悸、手上一鬆,果籃掉在地上,東西掉滿地。
「噢唔!」水果砸到腳趾,爆痛!
撿東西時又開始恍神,忍不住伸手碰了下眼前石碑,涼的,手指撫過金色銘刻「伊沐洛之子」,沒有名字。
傻看好一會兒才想到要點香燭、擺飯菜,祭起香時,自家老媽這幾天反覆交代的話都蒸發在腦海中,褚冥漾呆滯望著石碑,腦中一片空白,直到落下的香灰燙到他的手。
「啊嘶!燙!欸、冰炎,我——我是褚冥漾,今天,是來看你的……」頓住,忘記要先灑酒水(其實是白開水)了,趕緊放下線香擰開礦泉水往墓土灑去,才慌慌張張拿起香重新把話說一遍。
幾句話講得顛三倒四零零落落,講到最後都忍不住想嘆氣了。
長長沉默過後,褚冥漾才緩緩憋出一句:「謝謝。」
他呆看著線香燃燒過半,才又笨手笨腳開始燒紙錢,嘴裡默念著老媽千叮嚀萬交代的話,一句都不敢念錯,據說念錯一句錢就不會是給冰炎而會被旁邊看著的撿走。
事關以後能不能吃好的吃,絕對不能念錯!
小心翼翼的燒完,褚冥漾雙手合十在石碑前默拜三下後才開始收拾東西。
「漾漾?」熟悉的叫喚。
轉頭一看,發現全是熟人,褚冥漾非常驚訝也非常茫然:「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阿利學長與夏碎有些驚訝的互看一眼,喵喵的眼眶還有點紅,驚訝的表情蓋去了原先的傷感,千冬歲推推眼鏡,沒說話,手上的線香破壞了那種嚴肅感。
正當他們面面相覷、氣氛凝滯,亞那恢復以往歡快的嗓音插進來:「你們也來看冰炎?謝謝你們了嘿嘿,冰炎一定很高興的,你們有看見漾漾嗎?就是一個黑頭髮很可愛的男孩子、啊漾漾!」
聞言,褚冥漾驚訝的瞪大眼睛。
咦?咦咦?誰來告訴他這是什麼樣的超展開神發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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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概一個禮拜見『他』幾次?」
某天,褚冥玥突然這樣問了一句。
「呃?差不多四五次?」其實他也算不清楚,有時好像連午休時都會見到對方。
聞言,褚冥玥微微蹙起眉,沒有再說什麼,只讓他不要在夢中跟對方混太久,褚冥漾應了聲,又想了下,要混多久也不是他能決定的啊!他只能在心裡嘀咕。
他依舊經常被冰炎抓去這裡逛逛那裡走走,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卻異常熟悉,似乎真的是小紅袋連接他們兩個,好幾次明明事情只有褚冥漾自己經歷,但是冰炎卻全都知道,至少在對方面前他是沒有秘密的。
有些事情……呃好吧,可能是很多事情,連他朋友、姊姊都不一定知道,但冰炎卻瞭如指掌,有個人這麼了解你的一切,讓他有種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感受,不至於討厭但有時會心慌。
似乎連他這樣的心思都看穿了,之後連續一星期都沒見到冰炎,每天都是一覺到天亮,沒有任何夢境反而讓他有種好像沒睡覺的感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錯覺,總覺得那一星期中,照片裡的冰炎好像微微垂下眼,並不像以往那樣銳利筆直的彷彿要穿透他的視線。
這天,褚冥漾恍然睜開眼,又是一夜無夢。
都已經第十天了,他還是沒夢到冰炎。
微妙的煩躁感湧現,褚冥漾抓著頭髮走進浴室,傻看著水打著轉流進排水孔,而後突然深呼吸幾次,一口氣洗漱完,回到房間走向書桌,看著照片裡的冰炎,好像連臉都有點撇開了的感覺……
這是什麼小兩口吵架的微妙錯覺?
「……那個?早安……?我…………」褚冥漾突然卡住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長嘆,放下照片,看著照片好一會兒後才又重新開口:「……冰炎,你是會讀心嗎?還是你一直都——在?」最後那句問的很小聲。
要不然怎麼都知道?
跟照片對看一段時間,覺得這樣的自己有點蠢,站起身就想逃走,沒想到卻被自己絆倒,隨身攜帶的小紅袋掉了出來。
呃嗯——難道這是冰炎的回答?真的是小紅袋?
褚冥漾無言默然。
「欸,我、懂了?」語氣帶著極度不肯定,起身,走沒幾步眼前突然閃過一抹銀色,害他又跌一次,膝蓋應該瘀青了。
揉著膝蓋站起來,褚冥漾眼角一掃,見到書桌上有光芒閃爍,轉頭一看,是照片玻璃鏡面反射的陽光。
拿起照片,微妙的感受到似乎有種說不清的東西化開來,隨之而來的是難以言喻的淡淡愉悅,難道是冰炎看到他跌倒所以開心了?
兩眼緊盯著照片猛看,發現冰炎好像把臉轉回來一點點,而且目光也是直視的了,甚至、好像、有點帶著淺淺的笑意?
「那你、」
「褚冥漾你要遲到了。」姊姊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害他嚇了一大跳,看下時間發現真的要來不及了,放下照片抓起包包就往樓下衝去。
褚冥玥看了眼桌書上的照片,嘴角微翹。
「這種事也鬧,真是小鬼。」呢喃的話語落在空盪的房間裡,霎那,陽光在相框鏡面上溜出一道銀光,正好擋住了大半張臉,只能隱約看見銀色髮絲。
「呵。」
帥氣的甩過長髮就離開,褚冥玥剛欺壓完「弟夫」,心情頗好,於是那天褚冥漾放學後被姊姊莫名犒賞了幾塊蛋糕——雖然他完全不明白,不過完全不妨礙他享受這些蛋糕。
只是那晚見到冰炎時,對方嘴角微揚似笑非笑的樣子讓他多日不見人的興奮心情迅速冷卻下來,乖巧識相到一整晚都不敢講太多話,冰炎說要去遊樂園絕不敢提議想窩在家裡打遊戲。
喔對了,連那邊的世界都有電腦和網路這點一開始讓他很驚訝,但是在某天看見亞那要燒一台紙糊的PS●過去說是冰炎託夢交代他燒過來時他就不敢多吐槽什麼了,因為那是他跟冰炎提的。
回到冰炎本來跟現世擺設同樣貧瘠但如今漸漸豐滿的屋子裡,(被迫)逛了一整晚遊樂園的褚冥漾雙眼隨意掃過一圈,突然意識到屋子裡很多東西、尤其是他們說的「人用的東西」、「現世的東西」都是他提,然後冰炎就弄來。
……現在想起來有點對不起亞那,但是,冰炎對他還滿不錯(當然也常因為講錯話被打),幾乎是要什麼給什麼,雖然電腦和那台PS●燒過去後多半是擺設,他們根本沒用幾次。
如果、如果不看他們身處世界的「差異」的話,他們還真的有點像那個什麼欸!
「像什麼?」
「情侶、咦?」
被自己的想法驚到而且還不小心對著當事人之一脫口而出,褚冥漾突然嚇醒了。
心臟狂跳,耳邊還聽見自己似乎真的發出一聲「咦」,腦中浮現清醒前冰炎微微笑著彎起的紅眼,還有那一句笑意滿滿的:『不是情侶。』
而他竟然讀懂了那句話的含意!
褚冥漾整張臉一秒爆紅!
——因為,『我們已經結婚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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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歷「新婚」之後,褚冥漾開始隨身攜帶當初的定情小紅袋,作用相當於婚戒,聽說是可以聯繫夫夫雙方的溝通物,還可以達到某種保護功能,對於這點褚冥漾抱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
畢竟他本身就已經很不科學了。
他本來以為「婚後」他要搬去「夫家」住,不過那只是他以為,亞那因為公務繁忙——他本人親口說的——所以沒辦法在家跟兒媳培養感情,又擔心兒媳一個人在家會寂寞孤單(對於這點褚冥漾表示有電腦有網路他就毫無壓力),所以還是住娘家吧!
褚冥漾親耳聽見這串話時,滿頭都是黑線。
他不知道該吐槽公務繁忙是每天去公司給那幹練的黑髮冷臉秘書添麻煩,還是要吐槽那些不曉得哪個時代傳下來的稱呼。
兒媳婦?娘家?
但對方是長輩,現在還是他的……嗯、另一個爸爸,對此褚冥漾只能摸摸鼻子默默應下來。
他的生活除了房間多了張冰炎的照片還有身上帶的小紅布袋之外,沒有什麼變化,衰也依舊很衰,只是現在會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扯住他不讓他摔那麼慘或被球砸得滿頭包就是。
同時呢,看到怪東西或被纏上的機會也大大減少了,對此他感到很開心。
至於他的「新婚夫」嘛……偶爾,呃、其實還滿經常,會在夜晚睡夢中,有人帶他去吃飯、去遊樂園晃一圈、或者帶他在周遭繞繞。
當他醒來後,夢境會漸漸淡去,留下的是在夢中交談時的歡愉和嘴角邊淺淡的笑意,甚至有幾次他是抱著頭痛呼著醒來的,只因為他講了讓對方生氣的蠢話。
「啊!很痛……」從床上抱頭坐起時,褚冥漾還有點茫。
「醒了?」站在門口的褚冥玥挑眉看向表情呆滯的弟弟,淡淡說道:「你最近越來越難叫了。」
「嗄?」
不等對方細想,直接拋下一句「你公公在樓下等你吃早餐」就轉身離開。
洗漱完下樓,就聽見亞那歡快活潑的聲音,走進廚房看見那沒有公公自覺、經常活潑過頭又在奇怪的點上正經的人正在大笑。
「漾漾早安!」
「……爸爸早。」那稱呼總是讓他有點不好意思。
「快來快來,我帶了好吃的蛋捲。」亞那指了指桌上成色漂亮還散發蜂蜜香氣的蛋捲,見褚冥漾雙眼一亮,開心的說:「是冰炎跟我說你想吃的!」
「咦?」愣住。
夢境的一角突然清晰起來,他好像有在夢中提到想吃蛋捲配稀飯,只是太突然不可能拜託媽媽做。
那一刻,吃進嘴裡的溫熱蛋捲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直到裡面奶油起司燙到他舌頭才讓他回神。
「噗嗚——嗚、嘶、咳咳咳!」
「不好吃嗎漾漾?」
「痛、嘶嘶、嘶哈嘶哈——咳、燙!」
「小心一點啊漾漾,噗————咳!真的好燙!」亞那咳的眼淚都掉下來。
對親家的脫線和天才已經有了深刻了解的白鈴慈只是轉身端出兩杯冰豆漿,並將抹布放到褚冥漾面前,含笑拋出一句話:「給、我、擦、乾、淨!」
褚冥漾只能含淚將桌上的蛋捲渣清理乾淨。
而後接連好幾天,褚冥漾不管吃什麼東西幾乎都是沒味道的,舌頭除了腫還有脫皮般的痛苦之感,吃太熱的會痛、吃太硬的會痛、吃太有彈性的也會痛,根本只有喝水不痛!
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好了,卻又不小心咬到舌頭,鮮血直流的樣子把喵喵嚇到差點哭出來,而後那天晚上見到冰炎時也被對方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了好一會兒。
這次吃什麼都帶著血味,褚冥漾已經不想多說什麼,每次吃飯都只能硬吞,媽媽只好做一些蒸蛋、絲瓜、豆腐之類的軟質食物。
這樣兩個禮拜下來,好不容易能吃到正常食物時,褚冥漾異常感動,大概為了「安慰」他,冰炎帶他去一間感覺起來很要命貴的自助餐廳吃飯,雖然他什麼都吃不出來,但是菜色看起來很好吃。
就在他夾完菜準備要吃的時候他就醒了。
揉著眼睛起床,感覺肚子餓到一個不行,夢中排滿好幾張長桌中西種類齊全的精緻菜色完全勾起他食慾,結果他卻醒來了!
洗洗刷刷後,褚冥漾走向衣櫃準備換衣服,瞥見書桌上的照片,稍微頓了下,心想不會都被看光光了吧?隨後又笑自己想太多,但是越想卻越覺得好像真的有那麼一回事,忍不住將照片轉開才感覺自在一些。
結果之後,在見到冰炎時,對方帶著有些不懷好意的微笑掃了他幾眼後,壞心眼的說:「以為照片轉過去我就看不到了?」
褚冥漾整個羞窘到在半夜突然醒來,臉上還帶著退不去的熱度。
「媽啊……」不是照片,難道小紅袋才是關鍵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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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冥漾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整個震驚不已。
開學已經一陣子了,別人都在跟直屬和樂相處(或是針鋒相對),而他卻一直沒有學長姐來認他,他以為是他又衰小沒被抽中,結果……得到的消息竟然是他的大二直屬前陣子過世,所以目前是由大三的阿利學長來帶他,如果他堅持的話,是可以再找個大二直屬,不過可能還要再一段時間才能確定人選。
「學弟?」
「我……我、我沒事,只是有點……震驚……哇……那學長他們家……還好嗎?」褚冥漾整個腦中都是空白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
阿利只是笑著拍他肩膀,拉來一旁黑髮紫眸的男生說:「這是大二的夏碎,你有問題可以先找他。」
「你好。」夏碎微笑,紫色眼睛微微彎起,溫潤有禮的樣子。
「學長好。」
「哼。」冷冷的聲音突兀響起,褚冥漾心臟一跳,想說誰這麼沒禮貌,卻發現另外兩人像是沒聽見一樣,依然繼續交談,臉上表情都是笑著的。
咦?
頓了下,褚冥漾還是沒講出來,只是順著兩人的話回應著,心思已經不在這裡。
「怎麼了嗎?」
「沒事……」褚冥漾遲疑,看著夏碎依舊淺笑的面龐,說:「只是耳鳴而已。」
接下來就沒再聽見那個聲音,褚冥漾想了想,大概是幻聽而已吧?
剛開學的第一個星期幾乎沒什麼上課,都是老師在認識學生或大家彼此熟悉、推派幹部,上了大學,他的衰運也一如以往的正常運作著——哎,他不該期望上大學之後衰運會有所改善,只是經常會戲劇性的化險為夷。
他以為的幻聽在聽到的次數多到已經讓他麻木時,他開始考慮去看精神科了。
能聽到「那個聲音」的事褚冥漾一直沒有講,只偶爾會跟姊姊提說今天在外面又被「他」幫了幾次等等。
然後,選好的日子也近了,他的婚期。
那天跟平常一樣是個豔陽高照熱死人的好天,白天無風無雨也無雲,晚上星星月亮還特別明亮,他坐在房間裡等著被迎娶。
看著佈置的有點不倫不類的房間,褚冥漾表情微扭曲,回想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他居然這麼平靜的就接受這件事,感覺……非常不可思議,雖然心裡有點兒微妙,也沒升起反抗的心思,大概是習慣了不敢反抗老媽和老姊了吧。
想起來總有種淡淡的淒涼。
……套句老姊說的,以後就是夫家人了啊……
褚冥漾嘴角一抽,視線轉到窗外,外面一片烏漆嘛黑只有路燈冷冷亮著,萬籟俱寂的夜晚沒事就應該睡覺打電動啊!可是他現在居然坐在這裡發呆?
看了眼時間,都已經凌晨兩點多了,褚冥漾淚往肚裡吞,他想睡覺啊——
時鐘滴答聲響在房間中異常明顯,耳邊還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突然,心臟毫無預警緊縮了下。
「叩叩。」
褚冥漾猛拍胸口,看向突然出現推門而入的姊姊,對方表情淡然,用眼睛示意他快出來,褚冥漾趕緊起身下樓,腳下小心翼翼,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整個儀式下來也不過半小時——比他想像中的還簡單,只不過都沒聲音沒音樂也沒客人。
在姊姊示意下捧著照片坐上車,褚冥漾看見亞那坐在副駕上對司機點頭,車子安靜滑過街道來到一間異國風情的小別墅,還來不及發揮一下鄉巴佬心態就被亞那帶到一扇銀白色的門前,扣門而入,裡頭空曠又簡單,簡直是貧瘠。
這個晚上他要跟、嗯,新婚夫相對無言一整晚。
褚冥漾將新婚夫的照片立在指定的位置,然後搬來一張沙發椅坐在「他」面前。
所有人都出去後,房間裡只剩下他和他的新婚夫……的照片,上頭還用布罩著,要等時辰到才能揭開。
熬了這麼久,到了人最疲憊的時候,剛剛還不覺得睏倦的褚冥漾突然累了起來,雙眼半瞇,頭也一點一點的,腦子已經糊成一團。
半睡半醒之間,他夢到自己被推著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夢境,散亂模糊又毫無關連,但是在某一個瞬間猛然回頭,對上一雙紅色眼睛、飄過眼前的銀色長髮,那人眼中透出些微驚訝,然而只在霎那就經過了那個夢,再來他就突然驚醒,天已經微亮了。
「慘了慘了我忘記……」慌張的坐直身體、看向眼前照片,話語梗在喉嚨,布料已經揭開,照片上是一名銀髮紅眼的好看男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總覺得好像被瞪了……
瞪著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陽光透進來染在相片外的玻璃鏡面上,褚冥漾才低喃了一句:
「原來是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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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上,他是被姊姊的踹門聲嚇醒。
「快點有客人。」
褚冥漾意識還很朦朧但身體已經開始動了,這完全是反射動作,他真正清醒是在坐到餐桌上看見那一頭銀髮還笑得燦爛的人的時候。
此刻,褚冥漾非常想要像卡通人物那樣跳起來尖叫跑十圈,可是姊姊就坐在他旁邊,剛才還狠狠踢了他一下,於是他只能壓著想尖叫的欲望保持禮貌,心臟卻一直狂跳個不停,內心充滿了扭曲的孟克。
「你們好,我是亞那,不請自來真的很抱歉,不過我兒子昨晚告訴我他的信物給出去了,所以想來問問你們的意思如何?」
一片沉默。
褚冥玥不開口,褚冥漾也不敢說話,只是那個人一直看他做什麼?別再看了!他有心理陰影啊!
眼看自家兒子傻在那邊全身僵硬而對方又眼巴巴的看著他,白鈴慈嘆了口氣,將前因後果解釋了一次後,語氣難得嚴肅。
褚冥漾聽完,只覺得連腦袋都要凝固了,整個人開始恍惚,看著亞那掏出寫著他兒子生辰八字的紙滔滔不絕的說著。
所以現在……他要……結婚了……?還跟個……男的……?
「日子我們也看好了——嘿咿!」亞那從口袋裡掏出厚厚一疊紙攤開,上面密密麻麻抄錄一堆日期和物品,連什麼沖煞喜宜都一字不漏的抄下來,褚冥漾整個人都凝固了。
「漾漾別擔心,我們只是想給冰炎找個伴而已。」見他神色恍惚,亞那收起先前興奮的樣子,淺笑著說:「以後娶老婆也沒問題。他會保護你們一家的。」
問題好像不在那裡啊……
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糾結和微妙,他只好微笑——雖然看起來很像在哭,任憑意識出閘肆意奔馳一陣、精神暴走一下後,褚冥漾回神接過亞那遞過來的照片,他愣住了。
是「他」。
「你見過?」褚冥玥問道。
「就是昨天那個……」
「很好。」褚冥玥站起身,對長輩告辭後抓著褚冥漾離開了。
「姊?」
「媽會幫你談好的,不會讓你嫁得太寒酸。」
「為什麼我嫁?」
褚冥玥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說道:「你新生訓練要遲到了。包拿好,掰。」
手上被塞了包包,然後,就被趕出家門了。
等等他還沒吃早餐啊————
像是讀到他心思一樣,褚冥玥的聲音透過門板幽幽傳來:「早餐自己路上買。」
之後一整天,他完全不在狀態內,最後新生訓話、喔不,訓練結束後,精神恍惚地隨著人潮走進教室,一陣叮叮砰砰響還聽到疑似布袋戲裡才聽得到的叫囂台詞,發現教室中間已經清空了,兩個人正在對峙。
眼見兩人就要往對方身上招呼了,褚冥漾身體比腦袋動的還快,衝進去擋在中間,見大家表情怔愣,他也愣了好一下才乾巴巴的開口:「欸……不要打架啊……」
發現沒戲看了,有人拿了東西就走,有人繼續聊天,總之完全沒人關注場中間。
那兩人看見褚冥漾時,黑髮戴眼鏡的那位明顯露出吃驚的表情,另一位很明顯穿著打扮氣質都跟不良少年一樣的傢伙只是掃了他一眼後一臉無趣的走開。
「這次就先放過你,死雞。」收起失態的表情,黑髮男生冷聲嗆了一句。
「不爽再來打啊死四眼!」不良少年一秒回頭,舉著拳頭挑釁著。
直接無視對方鬥志高昂的表情,黑髮男生直接轉頭對褚冥漾自我介紹:「我叫雪野千冬歲,很高興認識你。」
「……褚冥漾,很……嗯,你好。」褚冥漾實在講不出很高興認識你這種話,只好微笑點頭。
就這樣莫名其妙認識了新同學,雖然心裡狂吐槽,但還是覺得很開心的,如果大學四年都是一個人孤單寂寞冷的話,光想像就心寒。
過去一個人度過的日子,他一點都不想再體會了。
一年之後褚冥漾就知道為什麼那時候千冬歲看見他會露出吃驚的樣子。
下午回到家,亞那已經離開了,媽媽正坐在客廳看著一張紙沉思,表情凝重到褚冥漾心臟也跟著抽起來。
「漾漾,你快來看,除了這些你還有沒有要加什麼?」
拿過來一看,是「聘禮清單」和儀式會用到的哩哩摳摳,褚冥漾內心扭曲了十秒後,冷靜的放下單子,說:「媽,妳決定就好。」
「哎,你也到了這個年紀啊,哎——」
選擇性不聽,褚冥漾上了樓把自己摔進床裡,回想起今天做的蠢事,不禁長嘆了一口氣。
「衝進去勸架……白癡嗎我……」
窗戶突然吹過一陣強風,震的玻璃和窗框吱嘎響,褚冥漾也嚇得跳起來,望向窗戶,似乎在眨眼的瞬間看見了一個銀色人影掠過,定睛一看,只有自己的倒影和窗外熱烈的夕陽。
動也不動地瞪著窗戶看好一會兒,褚冥漾才倒回床上,不管大熱天,捲起被子就往床內側縮去,內心糾結不已。
神經過敏看哪科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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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冥漾倒楣不是一天兩天,正確來說他的衰是打娘胎出來的,畢竟沒有一個新生兒能有幸在初生一刻經歷在臍帶纏著脖子上打個中國結又被護士手滑摔出去的情況。
大了一點發現自己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於是一路被捉弄著長大,只有在自家姊姊身邊時能收斂一點,果然姊姊的兇悍已經是天下無敵、不分陰陽了吧!
他家老姊天生有種「我站在中間,誰敢站兩邊」的霸氣!
唉,幸好他衰著衰著還是順利長大了……一定是阿嬤保佑。
拿著新生報到手冊,褚冥漾站在門口不禁有種感慨,他考學測時又再次食物中毒(國中考高中時也一次),又很不巧的在下樓梯時腳滑了一下,然後他就從三樓滾到二樓,然後又從二樓摔到一樓。
左手右腳都骨折,還兼腦震盪。
升大學的第一個暑假,依舊是在醫院跟家裡度過。
……總之現在能站在這裡呼吸都是一種恩賜。
結束了沒有新意的新生致辭,看了幾個社團表演,然後就各自回家,外面正在下雨,而且還是大雷雨,聽著轟然的雷響,褚冥漾心臟狠狠跳了一下,讓他不舒服的揉了揉胸口。
本來想走進公車站等車,但是裡面的人已經多到要噴出來,褚冥漾識相的撐傘站在角落等,雨水劈哩啪啦打在傘面,聽著聽著他微微晃了神,餘光瞥見一個穿著白襯衫的人,一縷銀絲掠過眼角,銀色的頭髮?天生的嗎?下意識的往旁邊讓了一步,僵住。
下雨天卻沒撐傘,身上也沒有濕。
通常這時候裝傻裝不知道是最好的辦法。偷偷將雨傘往下壓,遮住自己的臉,心臟狂跳,「咚咚咚」一聲聲重擊著耳膜。
好不容易捱到公車來了,褚冥漾難得搶快,視線快速一瞄,發現「那個」也跟了上來,就在隊伍最尾端。
鬆口氣的時候腳下猛然一滑——
空白的腦中只閃過兩句話:又要住院了!媽別罵我!
手腕被人扯著搭向手把,耳邊掠過一句輕輕的、冷冷的:「注意點。」
褚冥漾穩住身體的時候猛然往後看,後面的人問了句「沒事吧?」他含糊應聲當作回答,目光掃向隊伍尾端,那裡根本沒有銀髮的人,而是一個染著金髮的女孩。
是錯覺嗎?到底是不是錯覺?
受到過度驚嚇導致腦袋當機的褚冥漾木著一張臉刷了卡,像是遊魂一樣飄上車,握住握把後,腦袋還熱著、心臟還飛快的跳著,被拉過手腕卻冷的厲害。
額頭抵著手扶杆,閉起眼睛,隨著公車晃動,思緒也跟著晃蕩不已。
到底是,或,不是?
不管是不是他都要假裝不知道!
恍惚著回到家,褚冥玥叫住他,黑眸掃了他一眼後猛地皺起眉,拉起他被抓過的手,問道:「這是什麼?」
淺淺的手印圈著他手腕。
居然真的中了!
褚冥漾腦袋瞬間一陣暈眩,在姊姊逼問下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聽完後,褚冥玥環胸瞇起眼睛看著那手印一段時間後才緩緩開口:「你該慶幸不是抓交替的。既然『他』幫了你,要去跟『他』道謝,怎麼謝你知道吧?」
「……知道。」類似經驗豐富到連他自己都不忍說。
有些疲倦的走上樓,沒注意到自家姊姊有些凝重的表情,褚冥漾把包包掛好,結果不小心失手,包包掉下來、東西也撒了出來。
一個紅色小布包掉出來,看起來很高級的布料上繡著銀色花紋,褚冥漾敢用他畢生所有幸運值發誓這絕對不是他的東西也沒人給過他這樣的東西,而且看到這東西他有很糟糕很糟糕的預感。
危機天線簡直快要燒斷了!
然後那天晚上,他做夢了,他夢到一個穿著襯衫、銀色長髮的男生站在那個雨中的公車站裡,周圍的雨水聲非常吵鬧,但他的聲音卻異常清晰。
就像那句淡淡響在耳邊的「注意點」一樣冷淡而冰涼。
他說:「原來是你。」
TBC
*
總之是新篇,不長。
感謝鍵閱啦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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