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情地帶

　　20
　　

　　褚冥漾漫不經心地尋找咖啡廳或蛋糕屋，心裡有些困惑無處抒發，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冰炎學校附近。
　　「午安，褚先生。」清亮的嗓音從旁邊傳來，褚冥漾愣了一下，回身看見黑髮的青年推了下鏡片，叫住自己。
　　「午安千冬歲老師。」褚冥漾有氣無力的說，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沮喪和煩躁。
　　「真巧，今天方便一起吃頓午餐嗎？」千冬歲勾起嘴角邀請道。
　　褚冥漾摸著忽然叫起來的肚子，點頭答應，兩人一起進入跟昨天相同的簡餐店，相較於褚冥漾考慮許久還是點跟昨天相同的餐，千冬歲精心挑了一客排餐。
　　「看起來，褚先生似乎有了新的煩惱？」
　　被一語道破，褚冥漾表情帶了點訝異，忍不住點點頭，然後像是要吐盡胸中鬱悶般深深的、深深地嘆氣。
　　「說來話長，但我好像想通一點了，只是……」褚冥漾抓抓頭，相當不好意思的說：「好像又鑽進另一個牛角尖了。」
　　褚冥漾把心裡的想法稍微講一遍，表情帶了點困惑和苦惱，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褚冥漾感覺胸口舒暢了些，望著千冬歲認真的思考，他突然感到不好意思，畢竟是自己一股腦的把疑惑和情緒塞給別人，有點把人當情緒垃圾桶的意思。
　　雖然兩人不是深交，但是千冬歲身上自信堅強的氣質，讓他很喜歡這位老師，尤其對方又那麼盡心的幫助他。
　　『是天使吧千冬歲老師！』
　　思緒逐漸走偏的褚冥漾，忽然聽見千冬歲說：「是不是因為不夠自信呢？」
　　聞言，他抬頭看向對方，熱水果茶的蒸氣模糊千冬歲的鏡片，看不出來神情如何，他覺得心臟中箭，還被插了好幾刀。
　　「這就是我很……苦惱的，唉。」
　　「事物都有雙面性，您會因為不理解自己為何被喜歡而感到缺乏自信，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千冬歲微微揚起嘴角，霧氣慢慢從鏡片褪去，露出鏡片後明亮的雙眼，「能被冰炎所喜歡的您，一定有冰炎所看中的、非常耀眼之處，褚先生，我無法告訴您那會是什麼，但能被如此喜歡著，就是一件值得您驕傲的事。」
　　這一刻，褚冥漾可以不誇張的說，他彷彿聽見心花怒放的聲音，被肯定的感覺非常美好，尤其對方並不算熟人，怎麼說呢？並不是說來是來自親友的肯定不重要，而是今天，連在一個沒有深交的人面前，都能獲得肯定，那種感覺真的——
　　『如果現在千冬歲老師揪他去征服世界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吧。』褚冥漾感動的這麼想著。
　　見褚冥漾忽然雙眼發亮，千冬歲笑了起來，解釋著：「褚先生只是一時沒想透，時候到了，您也會想通的。」
　　正想回點什麼時，服務生端著餐點上桌，千冬歲慢條斯理攤開餐巾紙，推正鏡片、垂下眼睛，「即使知道被喜歡著、或許會感到苦惱，可是來自對方的每一次心意都不會辜負，會非常慎重的去對待，褚先生，您是個溫柔的好人。」
　　「能夠在知道自己不足的同時也認真去面對，就另一方面而言，您也很堅強。」
　　『有嗎？他有嗎？怎麼回事？忽然被瘋狂稱讚？』褚冥漾滿臉通紅的低頭扒飯，感覺自己連脖子都要燒起來。
　　「千冬歲老師不要再說了，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千冬歲愣了一下，而後笑開，藉由推鏡片掩飾過分的笑意，只是嘴角依然彎彎的，說道：「抱歉，失禮了。」
　　「不會、不會、不會！這件事本來就跟老師無關！」褚冥漾紅著臉尷尬的搔頭。
　　千冬歲切著雞腿排，動作輕巧，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褚冥漾不禁想到自己吃排餐時像在鋸木頭的聲音，暗自慶幸沒有想不開點牛排。
　　吃飯期間聊了幾句別的，褚冥漾佩服千冬歲的學識之深，轉念一想，被這樣的人稱讚，或許他真的、也把自己想得太糟？
　　空盤被收掉後，褚冥漾吐了口氣拍拍肚子，看向窗外，今天的陽光也很好，心頭的重擔減輕了一點後，人都輕鬆了。
　　千冬歲喝完水果茶準備離回校，向褚冥漾道別時，說道：「若是褚先生有任何問題，都可以透過班級群組聯繫我，不必感到不好意思。」
　　喝掉最後一口歐蕾，褚冥漾也起身回公司，剛回到位置拿起手機，就發現指示燈一直在閃爍，點開一看——
　　來自1-A雪野 千冬歲的訊息和冰炎的訊息。
　　「褚先生您好，從剛才的對話中，我想有些事情當面說出或許不是很有禮貌，只能透過這種方式希望您不要介意。」
　　「撇開喜歡及信心與否，您已經是佔據在主動位置，您的一舉一動都會牽動對方的反應，他的本意也許不是要讓您困擾，而是希望褚先生能有更多自在的空間。」
　　「約莫是您作繭自縛。」
　　「許多問題，您只要願意開口，終會得到答案。」
　　「若是口氣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祝您心中無難事。」
　　撓撓頭，褚冥漾接著點開冰炎的訊息：
　　「午餐吃過了？」
　　褚冥漾思索再三，準備選個貼圖回過去，正要點下去時，螢幕毫無預警黑了，還出現關機圖示。
　　「嗯？等等！我的天！這時候這樣搞我嗎？」
　　接上電源線，嘗試開機，沒反應；想要進入fastboot模式，結果按到手指僵硬也沒反應，褚冥漾望著滿螢幕碎花，心也碎了。
　　絕望的開電腦查詢最近的通訊行，順手開了在底下閃爍的通知，正好停在冰炎的對話框。
　　「午餐吃過了？」
　　「？」
　　被手機掛點傷害得體無完膚的褚冥漾，下意識回了一個大哭過去，換得對面連續三個問號和一句怎麼了。
　　把事情原委告訴對方後，收到一串點點點，而後十分鐘都沒有動靜，褚冥漾忍不住點開工作群組看了看，裡面訊息劈哩啪啦跑得飛快，都來不及看。
　　「沒壞啊？」怎麼就不回了？
　　正這麼想著，訊息忽然跳了一大排出來，發現是手機的型號、價格、功能等資料，連比價都有，最後還附帶一句：「去的時候報我的名字能再打折。」
　　褚冥漾都忘記，冰炎家、有相關產業、是個坐擁金山的、少爺。
　　最後屈服於貧窮的口袋，乖乖回了一個OK的貼圖，為自己能省下不少開銷高興，不然手機錢花下去，他這個月的點心費就必須砍了。
　　他嘴角揚得高高的，等察覺到的時候，臉頰都痠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有這麼高興嗎？
　　褚冥漾思考了一下——嗯，其實是放空了三秒，發現確實真的很高興，不知道為什麼，但總之就是高興。
　　這種高興的心情沒被工作量破壞，一直持續到下班，即使因為要趕工而加班，也沒影響到他好心情。
　　所以他到底在心情好什麼？
　　「謝謝光臨。」
　　褚冥漾拿著嶄新的手機，好看的保護殼、閃亮亮的螢幕貼膜、以及蹭著免費Wi-Fi下載好的常用app，戳開在店員幫助下恢復的對話紀錄，褚冥漾看著最新的訊息：
　　「飯好了，快回來。」
　　沒有螢幕開花的影響，這句話的視覺衝擊好像特別強烈，褚冥漾招了一輛計程車，有一搭沒一搭跟司機聊幾句，直到司機忽然說道：「在跟女朋友聊天啊？現在年輕人好像都這樣，手機不離身，隨時都在回訊息，我兒子就這樣。」
　　「啊、不是啦，是那個……」褚冥漾思考了下該怎麼稱呼，「是家裡弟弟在喊吃飯啦！」
　　「這樣齁，啊這邊我放你下去，前面不能停車。」
　　付了錢後褚冥漾下車，不自覺快步走，直到在家門前，他才感覺自己有點喘。
　　低頭看著門縫透出的光線，按下門鈴，豎起耳朵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接著是兩段鎖被打開的響動，門後，暖色燈光襯著冰炎的臉龐，柔軟了那雙銳利的紅眼。
　　「怎麼這麼晚？」
　　「路上有點塞車。」
　　褚冥漾探頭往廚房看，今晚吃炸魚塊、炒年糕、乾煸四季豆和一道青菜豆腐素湯，肚子超級餓，趕緊把東西放好，洗手坐到餐桌邊等開飯。
　　「對了，保溫杯呢？」
　　啃魚塊啃得津津有味的褚冥漾，腦中思緒一晃，「啊……」忘在公司了，而且魚粥也沒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