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情地帶

　　15
　　

　　冰炎下了樓，褚冥漾憔悴的模樣猶在眼前，雖然早就預期對方會在意到根本睡不著，但是看見那張氣色極差的臉之後，還是會感到有些、嘖，不忍心。
　　「爸、父親，早。」冰炎看著兩位監護人，一臉歡樂像是世界上沒什麼好煩腦的亞那正趴在凡斯肩上，笑瞇瞇對自家兒子揮手。
　　亞那笑嘻嘻的說：「冰炎快來，我們三個已經好久沒有一起吃早餐了！」
　　聞言，凡斯難得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拖著亞那進廚房，看見感情好的兩位爸爸，冰炎不禁微微翹起嘴角。
　　亞那穿起圍裙開始煎蛋，油鍋滋滋滋的聲響讓氣氛更加溫馨，冰炎坐在餐桌邊，想起了自己幫褚冥漾做早餐的畫面。
　　「冰炎的蛋要熟嗎？爸爸幫你煎成心形怎麼樣？」
　　「不用了，夾在吐司裡就看不見了。」冰炎有些無奈的說。
　　「怎麼會呢？看不見不代表沒有啊。」亞那忽然回頭笑著說，銀眸彎彎，暖暖的，「因為心懷喜歡，才會心生歡喜，會心甘情願、會願意改變。」
　　冰炎靜靜聽著，一雙紅眼看向那正在瓦斯爐前快樂煎蛋的亞那，聽對方說：「對吧凡斯？」
　　凡斯只是淡淡笑著，表情中流露出一種親密的寵溺感，嘴角邊那若有似無的微笑在陽光照耀下，更顯得整個人異常俊美。
　　他常常在凡斯或亞那臉上看到這種笑──尤其當兩人注視著彼此時，或是想起對方的時候。
　　這使他想起了褚冥漾，對方也有著好看的笑容，會讓他怦然心動、會心生留念，也會因此想要攫取更多。
　　原本他是計畫藉由這幾年時間改變相處模式，慢慢侵吞對方，當對方不能用未成年、不切實際等理由打發掉他，他要褚冥漾仔細思考再做出決定。
　　只是沒想到會出意外。
　　冰炎雙手交疊撐在下巴，看著亞那端出一盤炒蛋放在凡斯面前，又把糖心愛心荷包蛋放在自己面前，開心地說：「這是爸爸特製的愛心蛋，吃了就會非常有精神喔！」
　　冰炎試探性輕咬一口，瞬間被嗆的不行，勉強嚥下去之後，伸手抹掉眼眶裡的淚水，紅著一張臉問道：「加了芥末？」原先清亮好聽的聲音如今變得有點沙啞。
　　「很提神吧？」亞那眨著銀眸說著，一臉「趕快稱讚我」的表情。
　　對自家爸爸無可奈何，冰炎只能應一聲，然後將蛋吃掉，幸好只在入口瞬間有點驚嚇而已，蛋的味道還是可以的。
　　亞那笑笑地將盤子裡的芥末蛋一口氣吃掉，除了銀眸中蓄了一點淚水之外，整個人若無其事的說：「那現在冰炎有什麼想法想聊聊嗎？」
　　聽到亞那切進正題，凡斯抬起頭，闃黑明亮的冷淡黑眸直視著冰炎，等待著他開口。
　　「那麼，我可以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嗎？」
　
　　　＊
　
　　「碰碰碰！」門板被拍了三下，褚冥漾睜開迷濛的雙眼，迷茫的看著那微微震動的門板，大腦還未上機運作，耳朵倒是先接收了一堆威脅。
　　「褚冥漾你是豬嗎？還不趕快起來！都已經中午了你是想睡到什麼時候？快給我起床！」
　　裡頭靜悄悄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白鈴慈瞇起美眸拍了拍門，冷冷地說：「褚冥漾你再不起床我就把門劈了，把你趕出去睡街頭！」
　　下一秒，她聽見重物摔落的聲音，然後是踉蹌的腳步聲，眼前的門板迅速敞開，露出一張睡眠不足的蒼白臉孔。
　　「媽……早。」聲音嚴重沙啞，氣色也明顯很差，眼睛下還有黑色淡影。
　　白鈴慈微微皺起眉頭說道：「先下來吃飯，吃完要睡再去睡。」
　　褚冥漾昏昏沉沉地應了一聲之後，打著呵欠走進浴室裡盥洗，冷涼的水讓他清醒了些，也想起了那糾纏了他一晚害他睡不好的問題。
　　褚冥漾苦著臉吐掉嘴裡的泡泡，漱口完，拿了毛巾隨便抹幾下，擺著一張苦瓜臉下樓。
　　褚冥玥看著自家弟弟帶著一張苦到可以榨汁的臉下樓，開口說道：「你想好要怎麼跟隔壁的小鬼說了嗎？」
　　褚冥漾極其哀怨的瞪了似乎有點幸災樂禍的姊姊一眼，哀號著：「姊妳別再笑我了，誰知道該怎麼辦啊，唉。」
　　褚冥玥雙手環胸，輕哼一聲，「沒人可以為你做決定，但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和老媽都會支持你，還沒想到該怎麼做，那就找個好地方讓自己腦袋想清楚之後再說。」
　　說完，褚冥玥掏出一張免費甜點餐券，丟給褚冥漾，他看了看店名，是一家風評不錯的咖啡廳。
　　「你經歷的一切不會全然毫無原因，我們所遇見的事情在許久的某一天也會開出不同的花果，相信自己、然後相信陪伴在你身邊的人，你會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褚冥玥揮了揮手，把茫然的弟弟趕出去吃蛋糕，「出去好好的想，暫時想不清楚也沒關係，反正少給我在家裡擺那張怨婦臉！」
　　褚冥漾握著餐券，感受到自己老姊的關心，心裡忽然踏實了一點，臉上忍不住帶出了笑容，其實事情也不是那麼糟糕啦！
　　「褚冥漾你再繼續擺花痴臉不滾出去，就等著被我踢出去！」褚冥玥額際冒著青筋，瞪著褚冥漾一臉傻笑開花的感動表情，惡狠狠威脅道。
　　褚冥漾笑著揮手上樓，換衣服準備出門。
　　「漾漾去哪？不先吃飯啊？」
　　「我讓他出門找腦子去了，咖啡廳有簡餐。」褚冥玥關掉電視，走上樓，撇撇唇。
　　白鈴慈笑了笑，知道自家的女兒也很關心褚冥漾，雖然老是動手比動嘴快，只是關於這件事她也莫可奈何，現在只希望那笨蛋兒子能夠好好冷靜下來，不過，照那孩子想東想西的個性……
　　白鈴慈不禁嘆氣。
　
　　褚冥漾坐在咖啡廳，吃到高檔蛋糕的喜悅逐漸褪去，只剩下些微茫然和一點點好奇，看著窗外的人群來來去去，而後，視線落在休閒椅上的一對情侶，親暱的靠著肩貼在一起，真奇怪他們在這大熱天居然不會覺得又黏又熱……
　　『奇怪，怎麼好像都只有看見情侶，有這麼多情侶的嗎？』
　　才剛想完，眼前又是幾對情侶嬉鬧走過。
　　褚冥漾心神不屬地咬住叉子，舔掉上面的奶油，開始思考他到底是怎麼看待冰炎的？
　　啜了口巧克力牛奶，腦袋漸漸冷靜的褚冥漾深深嘆氣，居然讓一個少年對他說「如果害怕就原地等吧」，他是有這麼膽小嗎？
　　雖然他確實會感到徬徨，也真的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但讓一個高中生來承擔全部他就真的太沒用了！
　　『就像老姊說的，在許久之後的某天事情會不同的結果，時間會多久他不能肯定，然後……』
　　『要決定自己向前走，決定自己向後走都可以，做不到的事情縮起來也沒關係，但是仔細想想，「我能夠」會開始改變自己。』
　　既然什麼都想不通，那就好好再說一次吧！把所有的疑惑和問題都說清楚，或許那時候，也就有了答案也說不定。
　　褚冥漾燃起雄心壯志，沒過幾秒忽然軟了下來，但首先還是要想想怎麼把人約出來說清楚，拿著手機滑半天也沒把訊息發出去。
　　怎麼這第一步就有點困難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