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情地帶

　　09
　　

　　「我想努力的目標與你有關，我現在沒辦法告訴你，所以讓你誤會、讓你覺得……孤單，我先說對不起。」
　　冰炎認真的視線讓褚冥漾忽然爆紅了臉。
　　「孤、孤單？不是那麼嚴重啦，只是……」只是什麼呢？其實就是覺得孤單了，就是覺得不被親近所以難過了，所以開始胡思亂想，想個自以為很合理的理由就把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往身上套，搞得自己整個人都鬱悶了。
　　在冰炎的注視下，褚冥漾雖然臉色脹紅，但心情卻好了起來，所以現在知道了冰炎只是在努力前進而不是討厭他，那就太好了啊。
　　『而且以自己為目標什麼的，聽起來好像很不錯。』
　　自以為理解冰炎意思的褚冥漾表情放鬆說道：「這樣啊，那以後有什麼煩惱跟我聊聊也可以啊！」
　　冰炎看著褚冥漾輕鬆許多的表情，不禁跟著彎起唇角，他想要的是改變但不是造成誤會，幸好能即時說清楚。
　　又待了一會兒，褚冥漾看了看時間，說道：「吵你這麼久真不好意思，那、我先回去了。」
　　講完之後，就不好意思地往外移動，冰炎微微翹著唇看著他離開。
　　「啊、那個，以後，就是那個蜜豆奶……」褚冥漾握著門把，想起這件重要的事，回過身問：「你喜歡喝嗎？凡斯叔叔說你好像不太喜歡甜的？」
　　逆光望向冰炎，他好看的臉上，表情模模糊糊叫人看不清楚，嘴角隱約依稀有點弧度，是在笑吧？
　　「蜜豆奶滿不錯喝的。」
　　「那、那，蜜豆奶照舊？」褚冥漾不知道為什麼，忍不住笑了起來。
　　「嗯。」冰炎點點頭，銀髮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那再見了。」褚冥漾帶著好心情的笑關上門，出乎意料的面談成功，本來以為氣氛會乾到不行，沒想到竟然這麼順利。
　　雖然還是沒有把最核心的問題問出來，但糾結多時的煩惱得到解答，就已經讓他心神舒暢許多。
　　想到自己竟然為了這麼一點微末小事煩惱不已，就覺得自己真的很白癡，反正弄清楚冰炎不是討厭他，那就足夠了，畢竟他一點都不想跟冰炎疏離，他們兩個勉強也能算是「青梅竹馬」呢！
　　
　　之後隨著論文截止日期的迫近，褚冥漾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想別的事情了，兩人遇到，頂多打個招呼問候幾句，通常就是以褚冥漾帶著抱歉的笑容說有事要先忙為結束。
　　然而當褚冥漾好不容易完成畢業論文，能稍微鬆口氣時，冰炎升上國二，課業開始繁重、準備要考高中，暑假和假日逐漸被補習和額外課程、校園活動等佔滿。
　　褚冥漾只聽說冰炎不打算直升Atlantis的高中部，他另有打算，但是那個打算是什麼，還沒人知道。
　　而後，褚冥漾以驚險的分數通過了公司的甄試，進入了職場也搬離了家裡，並且，從褚冥漾決定要搬出去到真正搬離的這段期間，彼此都沒有時間好好聊過幾句話。
　　冰炎的目標達成了嗎？有沒有遇見困難？他通通不知道，出社會的他跟學業繁忙的冰炎的聯繫少了，只有偶爾從家人的轉述中得知對方的狀況。
　　他還特地留了一些參考資料要給冰炎，想幫冰炎快一點達到目標，只是一直沒辦法轉交對方手上。
　　兩人的關係停駐在這一刻，沒有再前進，等到再度有了聯絡時，時間已經過去許久了。　　

　　　＊
　　
　　「啊？老媽妳說什麼？」褚冥漾一個失手，按錯了鍵，資料全跳回上一頁，褚冥漾欲哭無淚地瞪著螢幕。
　　「你到底有沒有在專心聽我說話啊？」白鈴慈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邊吼過來，褚冥漾被吼到耳朵微微發痛，耳鳴不斷。
　　「有有有，我有在聽、有在聽。」褚冥漾一邊應著一邊繼續手上的作業，偶爾分神聽自家母親叨唸幾句，嘴裡回了幾聲當作有聽到。
　　「對了，我聽亞那說冰炎確定高中不直升了，剛好他要去讀的高中在你住的附近，以後就住你那邊，也可以省下一筆住宿費。」白鈴慈忽然想到這件事，想了想又說：「今晚就會到你公寓了，你不要亂跑接不到人。」
　　「嗯……嗯、嗯？啥？要來住我家？現在不是暑假嗎？」褚冥漾驚得回神，還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
　　「漾漾你激動什麼啊？提早適應一下有什麼不好，而且冰炎跟你住一起，我們也比較放心，人家還可以督促你正常作息。」白鈴慈滿滿都在為冰炎著想，還順便念了兒子幾句。
　　「好吧，你剛剛說冰炎什麼時候到？」知道跟自家母親爭辯或是爭取機會是沒用的，褚冥漾只能無奈的嘆氣。
　　「噢他三個小時前就出發了，應該快到車站了吧！等下記得去接人家啊！」白鈴慈的語氣有點輕快過頭。
　　『果然！老媽是連後路斷得一乾二淨！』
　　白鈴慈又吩咐了幾句之後，才掛斷電話，褚冥漾拔掉耳機，望著手機發起呆來。
　　『離上次見到冰炎好像已經兩年多了，不曉得現在變成什麼樣子？當初說的目標達成了沒？啊他整理的資料還沒送出去，是說……等等！他還沒整理房子！』
　　想到這邊，褚冥漾趕緊起身，跑到那間變成雜物間的客房，站在門口，看著放滿資料、書籍和有的沒的空紙箱，褚冥漾搔搔頭，花了幾十分鐘才勉強把房間整理好，將地板拖乾淨。
　　『至於剩下的等冰炎過來再看他要怎麼弄吧！』褚冥漾有點疲憊地倚著門框想著。
　　
　　「叮——叮咚——」門鈴響了，褚冥漾飛奔過去，一不小心踢到紙箱還差點跌倒。
　　「喀」一聲開了門鎖，看見站在外面的人之後，褚冥漾就愣住了。
　　「褚。」同樣紅紅的眼睛，一樣銀亮的長髮和額前那鮮紅的一撮，不一樣的是，他的氣質和眼神都變了，長高了，臉孔也變得更加成熟了。
　　「……冰炎？」褚冥漾好不容易從十萬八千里外招回神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是我，好久不見。」
　　才兩年多沒見面而已，沒想到冰炎的變化竟然這麼大？這些改變讓褚冥漾措手不及，居然開始緊張起來。
　　「褚阿姨沒跟你說嗎？」冰炎微皺起眉看著褚冥漾驚愣的樣子，以為是對方還不知道自己即將住下的事，開口說道：「以後，我就要跟你一起住了。」
　　「咦？啊！我知道，剛剛老媽有打電話過來了。」褚冥漾趕緊拉開門讓冰炎進來。
　　放下行李，冰炎抬眼看了看四周，看見堆滿報紙、文件和電腦的客廳，嘴角不禁微微彎起，好像看見褚冥漾坐在那邊苦惱地敲打鍵盤的模樣。
　　對於這個新家，冰炎滿意的很，聽見褚冥漾連珠炮般的話語，知道他正在緊張，唇邊的笑意更濃。
　　凍結的時間開始慢慢運轉起來，這次，不管對方多麼遲鈍，冰炎都將改變一切。
　　「家裡要脫鞋，新的室內拖我還沒買，等一下一起去買吧？啊啊！你的房間在這邊，我剛整理好，還有點亂，那個、我等下再把東西都搬出來，現在先出去買點東西吧？還是你肚子會餓？」褚冥漾霹靂啪啦丟了一堆問題出來，想藉由說話排解掉緊繃和慌張，卻越講越不知所云。
　　冰炎看了下褚冥漾，嘴角若有似無地彎著，提起行李往那間亂七八糟的客房走去，褚冥漾有點侷促的站在房門口，冰炎在房間裡看了看，轉過頭，望著門口的褚冥漾。
　　「怎、怎麼樣？」褚冥漾忽然結巴起來，感覺自己好像等老師檢查衛生的小學生。
　　「謝謝，房間很好，剩下的我能自己整理。」冰炎拉直了鋪得有點歪的床單，對褚冥漾說：「剛剛褚阿姨跟我說你還沒吃飯，我們先去吃？」
　　「那冰炎吃過了嗎？等一下可以順便出去買點東西，你有缺什麼嗎？」
　　「只差衣架跟洗澡的東西，其他我都帶了。」冰炎垂眼看了下自己的大行李箱，想起亞那幾乎要把整個房間搬空的樣子，不禁有點好笑。
　　「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褚冥漾從對話間漸漸找回熟悉感，原本的擔心和緊張少了大半，就是要重新適應下冰炎的「外型」，特別是身高這部分……為什麼兩年不見就長得快比他高了啊？內心有點鬱悶但他不表現出來。
　　「我沒有車，我們用走路的去好嗎？很近，只要五分鐘就到了。」褚冥漾拿著鑰匙和錢包問道。
　　「嗯。」淡淡應了一聲，跟著褚冥漾走。
　　
　　一路上褚冥漾問了一下冰炎近況，一邊跟他說明附近的生活機能，冰炎安靜聽著，看著褚冥漾嘴角帶笑，動作間也明顯自在許多，冰炎心情也頗為愉快。
　　花不到半小時，兩人就把所有缺的、不足的給買齊，冰炎看著推車，微微皺起眉，看向那有點心虛的人，開口說道：「吃這麼多沒營養的東西好嗎？」難怪褚阿姨特別叮嚀要他盯著這傢伙吃飯。
　　「自己還不是買了一堆蜜豆奶……」在冰炎的氣勢下，褚冥漾含糊的低喃了幾句，沒等他聽清楚，就趕緊推著推車去結帳。
　　櫃檯小姐一邊刷著條碼一邊微笑著遞給褚冥漾一張抽獎券，「消費額滿五百元以上就可以參加本公司舉辦的抽獎喔！等一下就要開獎了，您真幸運，趕上了最後一天。」
　　褚冥漾乾笑著接下抽獎券。
　　他的運氣之差，連安慰獎都抽不中，怎麼可能會抽中什麼好東西？不然……
　　褚冥漾瞄向一旁正把東西裝進袋子裡的冰炎，把抽獎券遞給他，「冰炎，你運氣比我好多了，給你抽比較有可能中獎。」
　　冰炎稍稍挑了下眉，接下抽獎券，填上資料後丟進抽獎箱，站在人群裡等著抽獎的結果。
　　過沒多久，主持人握著麥克風激動地大喊了幾句話，人群也騷動起來，站在櫃檯旁等冰炎的褚冥漾好奇地抬頭一看，看見冰炎一臉不爽得抱著一隻超大的兔子玩偶走過來。
　　褚冥漾瞪大眼睛，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不、准、笑。」冰炎咬牙吐出這三個字，一邊瞪向一旁吱吱喳喳吵雜議論的人群。
　　「這隻兔子很可愛。」褚冥漾憋住笑、抖著嘴角說道。
　　冰炎瞇眼盯著竊笑的褚冥漾，將手上的巨型玩偶塞給他，逕自提起地上的大袋子轉身離開，褚冥漾抱著兔子愣了下，才提起小袋子跟上去，眼前幾乎被一片雪白佔據，快要看不見路。
　　「幹麻把兔子塞給我？」褚冥漾又要抱娃娃又要走路，有點吃力，加上路人不斷投以奇妙的眼光，讓褚冥漾感到非常尷尬。
　　「那是你的抽獎券，我只負責幫你抽。」冰炎雲淡風輕地說道。
　　「呃、不是這樣說的吧……」褚冥漾無言地抱著兔子。
　　「那就當作見面禮吧。」冰炎回過頭不容分說地做了決定，那雙紅眼專注地看著褚冥漾，讓他心臟不爭氣得狂跳了起來。
　　褚冥漾紅了臉，立即撇開視線，用兔子娃娃擋住自己大半的臉。
　　雖然早知道冰炎是個好看的人，但是他沒想到長大後的冰炎，會變得這麼好看，簡直已經漂亮得超乎想像了。
　　冰炎瞄見他泛紅的臉，微微笑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