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情地帶

　　03
　　

　　吃過晚餐後，白鈴慈稍微問了一下褚冥漾今天的狀況，聽了他的回答之後，白鈴慈笑了笑，說：「這樣你還說那孩子對你沒好感嗎？」
　　褚冥漾無言。
　　『這樣只是代表人家比較乖吧……老媽妳的思想有偏差……』
　　「對了，你先去幫冰炎放一下熱水，我怕他等下要洗澡的時候拿不到蓮蓬頭。」白鈴慈一邊洗碗一邊說著。
　　「……噢。」對自己的兒子都不會這樣，對別人的兒子就照顧得無微不至……到底誰才是親兒子啊？唉！
　　褚冥漾一邊感慨一邊走向樓梯，經過客廳時，看見冰炎正專心地看電視，螢幕上正在特寫亞那的臉。
　　咦？亞那上電視了？
　　褚冥漾跟著看起了電視，發現那是德國某機場的現場轉播，螢幕上是剛下飛機的亞那，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有條不紊地回答記者纏人的問題，那自信的姿態和穩健的丰采，讓褚冥漾難以將電視裡的人今早那莽莽撞撞的人連結在一起。
　　褚冥漾看著電視機前的冰炎，目光緊盯著螢幕上亞那的特寫，一刻也捨不得離開，直到報導突然被緊急插播給打斷了，冰炎震了一下，然後緩慢地眨動眼睛，小小的肩膀漸漸放鬆下來，褚冥漾才發現，原來冰炎剛剛在看新聞的時候一直都很緊繃。
　　冰炎突然轉過頭，紅紅的眼睛看見褚冥漾，表情原先有些慌張驚嚇、還有點要哭的樣子，但是看到自己的出現，便用力忍住了。
　　「你要洗澡了嗎？我要去放熱水。」褚冥漾有點尷尬的微笑著，假裝沒看見他剛剛的表情，僵笑到嘴角都抽起來了，冰炎才輕輕地點點頭，轉頭在包包裡翻找換洗衣物。
　　看到冰炎從那個包包拿出一疊衣物和一條小毛巾的時候，褚冥漾心中劃過三個字：百寶袋！
　　明明早上拿出來的是作業本不是嗎？
　　冰炎抱著衣物走到褚冥漾身邊，褚冥漾搔搔頭說道：「走吧。」
　　走沒幾步，感覺到手指被一個軟熱的東西輕輕攏握著，嚇了一跳，低頭一看，冰炎的小手正握著自己的手指。
　　發覺褚冥漾的腳步停滯，冰炎仰頭看著他，努力裝出沒怎樣的表情，但是微微泛著嫩紅的臉頰和握得過緊的手指，洩漏了他的緊張。
　　褚冥漾趕緊搖搖頭，任冰炎牽著，兩人一起走上樓。
　　冰炎悄悄鬆了口氣，偷偷晃了晃兩人相握的手，勾起小小的、放鬆的微笑，他不討厭這個人，雖然笨手笨腳的，但是人很好，假裝沒看見自己剛剛的那個樣子，讓冰炎突然很想親近這個人，大概是因為很想念去開會的爸爸吧！所以忍不住想依賴這個人，雖然不能跟爸爸一樣，但是跟他在一起，感覺比較不寂寞。
　　褚冥漾替冰炎放了三分之一缸的洗澡水，稍微交代幾句後，就趕緊退出來，雖然對方還是個小孩，但是共處在浴室這種私密的空間裡，讓褚冥漾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褚冥漾站在浴室門外，聽著嘩啦嘩啦的水聲，不知所措地搔搔頭，最後是白鈴慈的叫喚叫回了他的心神。
　　「漾漾啊！過來幫我把桌子擦一擦！」
　　「喔！」應了一聲後，又看了眼浴室的門，才下樓去。
　　幫媽媽整理完桌面，又過了許久，冰炎依然還沒下樓，褚冥漾有點擔心，跑上樓，沒聽見浴室裡的水聲，有些擔心得敲敲門。
　　「冰炎？怎麼了嗎？」
　　浴室裡一陣安靜，靜到褚冥漾都準備要破門而入時，冰炎的聲音才悶悶的傳來，「我不會洗頭……」
　　「啥？」褚冥漾一時間愣在門外。
　　「我不會洗頭……」冰炎的聲音更悶了，就好像整個人都要扁掉一樣。
　　「噢，那我找我媽幫你洗頭？」褚冥漾搔搔頭說。
　　「……你幫我……」浴室裡的冰炎一張小臉泛紅，他會自己洗澡，但是卻不太會洗頭，總是洗不乾淨，要不然就是有些地方洗不到，所以在家都是爸爸幫他洗頭，可是，最近幾天爸爸都不在……
　　「咦？」聽到這個意外的回答，褚冥漾有點吃驚。
　　雖然老媽跟冰炎認識比較久，但他居然會第一時間想到自己欸！也太榮幸了吧！
　　褚冥漾有點微妙的高興，敲門說道：「我進去了喔？」
　　浴室裡白霧蒸騰，冰炎頂著一頭濕淋淋的銀髮坐在浴缸邊緣，紅眼看著褚冥漾，臉上跟身上都泛著紅暈，褚冥漾別開眼，擠了一點洗髮乳在手心搓揉幾下起泡後，看著冰炎說：「把頭轉過來，怕流進眼睛裡就用毛巾蓋著。」
　　冰炎拿毛巾摀住眼睛，感覺到褚冥漾的手指笨拙又小心地搓洗自己的頭髮，小臉埋在毛巾裡偷偷笑起來。
　　他好像越來越喜歡這個人了。

　　　＊

　　「叮咚——」一片沉靜中，門鈴忽然響起，嚇得褚冥漾差點把稀飯灑滿桌。
　　「漾漾去開門——」白鈴慈頭也不回地指使兒子，專注看著平底鍋裡的半熟蛋皮，她最近的得意之作——日式蛋捲。
　　「喔好！」褚冥漾立刻去開門。
　　「早安漾漾！這是香腸禮盒，很好吃喔！謝謝你們這禮拜幫我照顧冰炎！」亞那燦笑著站在門外，將手上的大禮盒遞給褚冥漾，銀眸熱切地看向他身後問道：「冰炎這禮拜過得好嗎？開不開心？有沒有乖？吃飯睡覺作息有正常嗎？他有想我嗎？」
　　「呃……」一大串問題當頭丟過來，轟得褚冥漾不知從何回答起。
　　「亞那回來了啊！」白鈴慈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一把將褚冥漾拉開，害他差點踩到自己的腳跌倒。
　　抱著禮盒的褚冥漾愣了一下，看著自家媽媽跟亞那走向客廳，逕自聊得很歡樂，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白鈴慈才像是忽然想起他一樣，轉頭對著他說：「你去叫冰炎，亞那要帶他回家了。」
　　「喔！」褚冥漾捧著禮盒領命進廚房。
　　水花聲和瓷器碰撞的清脆聲響從廚房傳來，褚冥漾一看，冰炎正墊著椅子專心洗碗，褚冥漾搔搔頭，不知道該如何打斷他的洗碗大業，只能站在門邊看著他。
　　「那個——冰炎？你爸爸回來了，要來帶你回去了。」過了一陣子，褚冥漾才尷尬地開口說道。
　　「嗯……」冰炎轉過頭，聲音聽起來有點不甘不願，用擦手巾擦乾雙手後，跳下椅子走到褚冥漾面前，主動伸手牽住他，仰頭微抿著小嘴問：「陪我一起收衣服？」
　　褚冥漾輕輕回握，牽著他走向樓梯，拐過客廳時對著裡頭的兩個人說：「我跟冰炎去收行李。」

　　進房間後，褚冥漾有一點不知所措地抓抓臉，先走到書桌邊，把冰炎疊的整齊的作業本搬到床上，再把浴室裡冰炎的盥洗用具拿出來，然後對著冰炎說：「應該就這樣了吧？」
　　冰炎點點頭，把東西裝進包包裡，氣氛安靜到有點詭異，讓褚冥漾連呼吸都感到很憋。
　　直到冰炎「唰」一聲的把拉鍊拉起來，褚冥漾才放鬆般的緩緩吐了口氣，冰炎突然轉過頭，紅色晶亮的眼眸直盯著他，小嘴動了動，很小聲很小聲地說：「謝謝你。」臉頰上微微泛紅。
　　「呃，不客氣……」
　　冰炎背起包包，牽上褚冥漾的手，拉著他走向門外，突然開口問：「我以後還可不可以來找你？」
　　「嗯？可以啊！我們住這麼近，就在隔壁而已。」褚冥漾答得很順，末了，想到什麼似的又補上一句，「要是下次又沒鑰匙，你就來我家吧！反正我媽……嗯，也滿喜歡你來玩！」這是非常含蓄的說法，褚冥漾發現自家老媽根本是恨不得自己兒子換成冰炎來當！
　　聽到這句話，冰炎毫不掩飾的開心笑了起來，彎彎翹翹的嘴角和微瞇的閃亮雙眸，讓原本就精緻好看的小臉顯得更加漂亮，褚冥漾看得恍神，一不小心腳下踩空，從樓梯上跌了下去。
　　「痛死了啊！」褚冥漾用力揉著背脊和尾椎，冰炎愣在樓梯上，眨著眼睛看著樓梯下摔得很難看的人。
　　聽到巨響的亞那和白鈴慈也從客廳跑出來，看見褚冥漾齜牙咧嘴地坐在樓梯口，白鈴慈見怪不怪地問：「有沒有撞到頭？」
　　「……沒有。」就多給親兒子一句關心的話會怎樣嗎？
　　亞那瞪大眼睛，然後吐出一句讓褚冥漾感到非常無言的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摔得這麼、這麼精彩！」
　　褚冥漾瞬間痛感麻痹，只能自我吐槽著：是啊是啊，他姿勢摔得簡直可以去比賽拿獎，不好意思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