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情地帶

　　11
　　

　　於是漸漸的，變成冰炎包辦家務，他現在只負責耍廢跟製造垃圾。
　　原本洗衣服和打掃是他的工作，但是在某一天冰炎拎著一條不知道怎麼洗成螢光斑點狀的制服上衣經過客廳，站在垃圾桶前許久，忽然又轉頭拿剪刀剪成四大塊。
　　『真不錯，多了四條抹布。』
　　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讓褚冥漾印象深刻，從此不敢輕舉妄動。
　　想到這裡，褚冥漾深深地吐了口氣之後，把這段時間的相處模式回想過一遍：煮飯、洗衣服都是冰炎在做，偶爾不讓冰炎很累他是會幫忙煮幾餐，其他的，買菜週末一起去買的，好像除了打掃之外，他在這個家裡竟然無事可做。
　　就算打掃，冰炎的房間會自己整理，地板也會維持整潔，根本不用特別做什麼，而自己的房間雖然沒有乾淨到冰炎那種程度，但是也沒有到需要特別去清掃的那種，所以，說真的他好像成了閒人一枚了……
　　這是他家不是嗎？呃嗯……就算是用租的，也算是他家吧？但是為什麼，到最後他反而比較像是寄居的那個人啊？
　　褚冥漾捧著筆記型電腦坐在客廳發呆，突然領悟到自己似乎是這個家裡沒有什麼貢獻的人。
　　說好的住在這裡他要幫忙照顧一下呢？
　　冰炎的作息對比他而言簡直規律到可怕，功課也都顧得好好的，說到這個，讓褚冥漾覺得很奇怪的是，明明從來沒看他拿課本出來複習過，怎麼還可以考出那樣變態的分數？
　　拿到第一次全科小考成績單時，褚冥漾是抖著手拍下成績傳給亞那看的。
　　通通前三，太變態了吧！
　　就連級任老師也對冰炎讚譽有加，別人的老師打電話過來是要跟家長打小報告、呃，告知學生在校不良行為，怎麼冰炎的老師一打電話過來劈頭就是一句：「褚先生！您的兒子真是個人才！」
　　先不說這老師過度興奮的語氣讓他感到驚恐，光是這老師的認知就有很大問題……他姓褚跟冰炎完全不同姓氏，麻煩看清楚一點好嗎老師？他只是代理監護人，代、理、監護人啊！不是冰炎的老爸啊啊啊——
　　害得他現在都有點怕老師來電。
　　搔搔臉，褚冥漾看了下廚房裡正在準備午餐的身影，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上得了廳堂進得了廚房，什麼都不需要擔心。
　　襯托的他好沒用啊……
　　冰炎擦乾雙手從廚房走出來，看見褚冥漾表情放空望著螢幕在發愣，拍了下他的肩頭才回過神，見狀，不禁微微蹙眉，「可以吃飯了，你有認真做簡報？」
　　褚冥漾有點心虛的避開冰炎視線，不敢說他什麼都沒做都在神遊，本來今天是他做飯，因為臨時要趕一個簡報，所以才拜託冰炎做的，冰炎犧牲掉兩個小時的看書時間準備午餐，結果就這樣被他浪費在胡思亂想。
　　冰炎不動聲色，看著褚冥漾混合著愧疚、抱歉和不知所措的表情，若無其事說道：「吃完飯再做，你要三餐定時，不能老是想到才吃。」
　　冰炎謹遵褚阿姨的交代，天天盯著褚冥漾吃飯，上班日的午餐就靠著電話提醒，然而每次聽到對方接起電話慌張喊著「馬上去吃」他就忍不住要嘆氣。
　　這麼傻的人是怎麼在外面度過這幾年的？連褚阿姨都覺得很神奇，這個笨兒子竟然還沒把自己餓死，所以知道他要來時，千交代萬交代要自己好好盯著他三餐定時，不要吃太多零食等等，最後還一臉抱歉地說：
　　『抱歉啊冰炎，明明是要去唸書的，還要你分心盯著那笨蛋的生活作息，阿姨真的覺得很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會好好照顧褚的。』
　　當時自己的口吻太過自然，讓褚阿姨露出吃驚的模樣，以及兩位爸爸欣慰的神情，旁邊的褚姊表情很微妙，眼神還帶了點幸災樂禍。
　　在他的想法裡，照顧褚冥漾是一件很自然的事，甚至談不上責任，小時候是這樣，現在更是如此！
　　不只如此，他樂於照顧對方，是因為——褚冥漾是特別的人。
　　看著褚冥漾吃得很開心的樣子，冰炎勾起一抹笑，正要夾菜時，褚冥漾突然開口問：「冰炎你們下禮拜是不是有家長座談會？」
　　「你們老師打電話給我，說家長一定要到，你要不要問問看你爸爸們有沒有空來一趟？」
　　冰炎垂下眼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隨即微笑起來，語氣輕鬆的說：「不用那麼麻煩，褚你去就行了，爸爸跟父親跑一趟有點不方便，再說你是我的代理監護人。」
　　褚冥漾覺得好像有哪裡怪怪的，但這件事算大事了，他還是必須跟亞那凡斯說一聲才行，至於兩人來不來、誰出席，他沒意見。
　　「家長座談會？我想去我想去！啊啊——凡斯你不要搶……」亞那在電話那頭興奮的大叫，而後便換上另一副清亮的男性嗓音，「喂？漾漾嗎？座談會就請你出席了，亞那和我都不方便抽身。」
　　凡斯的聲音在很近很近的地方灌進耳中，讓他感到緊張不已，就像小孩子見到老師一樣的心情。
　　「嗯嗯，好的，我會的！」褚冥漾趕緊回道，然後又聽著凡斯問候了幾句之後，才掛斷電話。
　　「呼！」
　　褚冥漾輕吐了口氣，一轉身，就看見冰炎倚著牆壁，一邊滑著手機一邊心不在焉地問：「爸爸跟父親不來吧？」
　　「對啊我會去，不過到時候有先要準備什麼嗎？」對於自己即將要參加座談會這件事感到有些彆扭，褚冥漾撓撓臉。
　　「只是個新生座談會，不會花太久時間。」
　　「那就好。」看冰炎平淡的樣子，褚冥漾也莫名放下心了，反正他只是個跑腿的，負責傳達事情就好！
　
　　到了座談會當天，褚冥漾請了個假，穿著一身輕便，跟冰炎一起搭車到學校，這所風評極佳、景色優美的高中平日並不對外開放，今天難得有機會可以參觀一下，褚冥漾自然把握機會東看西看，當然還要記得拍照給亞那他們看看。
　　校園裡規劃得很有系統性，一進校門，所有建築物一目了然，最前面是行政大樓，在其後的是各年級校舍以及綜合大樓，中央的操場寬大平坦，草皮保養修剪的非常整齊，跑道也維持得非常的漂亮，沒有掀開或是破損。
　　「這間學校真漂亮……」褚冥漾喃喃自語著，隨後跟著冰炎走進一間漂亮的大禮堂，裡面擺了許多桌椅，而且是、一個人一套桌椅！
　　褚冥漾傻眼的看著那閃亮的桌椅和一旁擺放的精緻茶點、飲品，一時之間有種自己身在異世界的感覺！
　　「褚。」冰炎喚著那已經開始放空的人，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將他從恍神中拍醒。
　　「咦？啊？」褚冥漾眨著有點不知所措的黑眸，看著眼前好看的年輕黑髮男子，揚起一個困惑的微笑。
　　「您好，您就是冰炎的代理監護人？」那男子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對著褚冥漾自我介紹道：「我是一年A班新的級任導師，敝姓雪野，之前的陳老師調職了。」
　　男子長相俊秀斯文、膚色偏白氣質冷淡，臉上戴了一副眼鏡，看不太清見他的眼睛，嘴角的笑容淺淺淡淡的，感覺起來好像雪花一樣，就好像他的名字——雪野千冬歲。
　　「你、你好。」褚冥漾下意識微微鞠躬點頭回應。
　　俊秀的黑髮男子有點驚訝，但是還是回了個禮，跟著輕輕彎身，嘴角掛著合宜微笑，說道：「請褚先生趕緊入座吧。」
　　褚冥漾不好意思地紅著臉找了個位置坐好，冰炎坐在他旁邊，拿出一本小說開始閱讀。
　　校長和主任紛紛上台致詞，介紹學校歷史、環境和設備，冗長又催眠，讓昨晚因為緊張而沒睡好的褚冥漾開始打瞌睡。
　　冰炎瞥見褚冥漾努力撐著頭保持清醒，但那雙半瞇的黑眸早已失了神，臉上的表情也有點恍惚，不禁輕聲開口，「累就睡，不要硬撐著，反正重要的是等一下的導師家長會談。」
　　褚冥漾意識昏昏沉沉，也沒仔細去聽冰炎在講什麼，只聽到「累就睡」腦袋馬上停止運轉，趴到桌上就睡著了。
　　過了許久，校方致詞終於結束，台下一片熱烈掌聲，冰炎闔起書，搖醒一旁睡到不曉得幾重天去的褚冥漾，低聲對著一臉迷糊的人說：「走了，去教室。」
　　「噢，終於結束啦？」褚冥漾尷尬地揉了下臉，讓自己清醒一點，沒想到居然真的睡著了，雖然不知道有沒有人注意到，但是他現在的身分是冰炎的代理監護人，結果在致詞時睡得像豬，被知道了多尷尬！
　　冰炎看著羞愧的褚冥漾，一邊走一邊低低地說道：「不用想太多，真正重要的沒錯過就好，校方致詞真的不重要。」
　　褚冥漾嘴角揚起一個無奈的笑，知道冰炎是在安慰自己，至少，他該慶幸的是他不是在導師會談時睡著，而且經過剛剛的補眠之後，他現在精神很好……
　　換個角度來想，這叫有失必有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