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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進入這間學校之後,他第一個學到的就是不要畏懼白眼永遠要自立自強自力更生,所以他坐到躺椅上默背保命守則和注意事項,背著背著他開始打瞌睡,微微的風捲起窗簾,帶起淡淡的酒香,果子芳馥的氣味在他夢中繚繞不去。
  「滴答。」水珠滴落的聲音,和那濃郁的果子氣息,他聽見歡笑聲、水桶搖晃聲,有人在採水果,有人沖洗水果,有人把果皮搓洗乾淨放進大木桶裡。
  桶子裡隱隱傳來水液搖晃的聲音,還有氣泡炸裂的細小嗶啵聲,是水果發酵的聲音吧?
  褚冥漾這樣想。
  嘟啵嘟啵發酵聲、水液滴落聲和歡樂吆喝聲勾勒出一片愉快的畫面,當酒釀成時,人們歡樂的撬開桶蓋,大方的把酒水倒進巨大的玻璃盆裡,深紫紅液體帶著濃烈芳香,人人拿著杯子從盆裡舀酒,舉著杯子大笑喝乾了酒。
  玻璃盆裡的酒很快的就沒了,隨即又有人搬來幾個木桶把酒倒進去,一盆又一盆的深紅酒水漸漸沒了,空桶越積越多,從白天喝到深夜,從篝火光明到灰燼餘焰。
  火光終於徹底熄滅,最後一個人也支撐不住倒下,四周一片黑暗只有隱約可聽見的蟲鳴。
  「滴答。」又聽見水珠滴落的聲音。
  一滴接著一滴,越來越密集的滴落聲連成一片水液潑灑聲,液體傾倒聲中混著撕裂聲,幽幽遠遠的陰冷哭聲迴繞在耳邊,濃厚薰人的酒味瞬間瀰漫在鼻尖。
  遠處傳來重物磨擦地面的聲音,從黑暗中走來一個拖著酒桶的人,「叱——啦、叱——啦」的走過來。
  『來杯酒嗎?』死白的臉抬起,以鼻尖相碰的距離貼在他面前。
  褚冥漾瞬間驚醒!滿身都是汗水,心臟瘋狂跳動,雞皮疙瘩無法抑制的從背脊竄到手臂,勉強拖著痠軟無力的腿走到大開的落地窗前,將玻璃窗拉上,看著遠處紅的像是濺灑的玫瑰酒一般的夕陽,褚冥漾心底一陣發寒。
  雖然他不記得了,但是剛剛那個夢帶給他的顫慄感,怎麼想都不像好兆頭。
  「醒了?」冰炎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轉頭一看發現偉大的學長大人正半躺在床上看書,非常悠閒。
  褚冥漾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但是他在這一刻有種優雅者恆優雅衰小者恆衰小的痛苦感覺,但是他還感謝冰炎一點,沒有像以前那樣甩他巴掌而是有耐心的等他醒來,但是要是醒不過來怎麼辦?
  ……真是難以抉擇啊,被甩巴掌或者醒不過來,不管怎樣他都是被虐的那個啊。
  「夢到什麼?」冰炎闔起書,起身走向糾結的學弟。
  「很多酒,還有釀酒,跟一些不好的。」褚冥漾只記得零碎片段和最後那陰冷感覺,以及異常濃郁的酒香,他還找不到準確的詞去形容那種感受,很像是、那種——鬼片中死亡預告函那種東西。
  「我給你的木刻符拿出來看看。」冰炎雙手環胸若有所思。
  褚冥漾從口袋掏出來一看,背脊立刻發毛,想也不想就把木片甩出去,冰炎撿起木片,上頭只有一張模糊而扭曲的哭臉,讓人心裡頭不舒服。
  「那、那那那那、那個就是要清除的嗎嗎嗎?」褚冥漾勉強開口問道。
  「不是。」冰炎仔細翻看木片後彈指將木片燒的乾淨。
  「只是散發出來的惡意而已,除了讓你晚上睡不著之外沒什麼實質傷害。」
  這就很嚴重了好嗎?請考慮一下他地球人的虛弱體質。
  「下午睡夠了,晚上跟我出去。」冰炎不理會對方滿肚子的哀怨,丟給褚冥漾一個水晶後躺回床上繼續看書,眼睛抬也不抬的說:「帶著。」
  褚冥漾立刻收到口袋裡,再三確定受到各種撞擊奔跑也不會掉出來之後才坐到床上,瞪著玻璃窗外越來越紫紅深沉的夕陽沒入地平線,街燈一盞一盞點亮,房間裡的燈也自動亮起,一看時間居然快十點了,倒是沒想到這邊的太陽這麼晚下山,啊!晚餐還沒吃欸!
  冰炎睞了他一眼,眼睛微瞇,褚冥漾馬上識相的表示他不餓不吃一頓也不會怎樣。
  「走。」冰炎套上黑袍和手套,領著褚冥漾走出房間,走道非常安靜,除了燈光之外居然一個人都沒有,褚冥漾不禁懷疑整個旅社是不是只有他們?
  嘎吱嘎吱木頭樓梯的聲音像木刺一樣刺進他耳膜,毛骨悚然,來到一樓接待廳,年輕的接待小姐抱著一疊床單經過,看見他們下樓愣了一下,眨眼,臉色變得有些微妙。
  「客人出去嗎?」
  冰炎淡淡頷首沒應聲,接待小姐緩緩笑了,那奇異微笑讓她的表情變得奇詭。
  「小心路上不平的石頭,堆高的空酒桶經常會掉下來要注意一點。」接待小姐一邊交代著,一邊點頭,最後又加了句:「不要跟陌生人說話拼酒喔!村裡的人太愛喝了,常常喝趴了很多旅客呢!」
  冰炎瞄了她一眼,對她點頭表示知道了,褚冥漾來回看著冰炎跟接待小姐的互動,有種說不出的不協調感,還沒看出什麼來冰炎就直接拉開門走了出去。
  「小心喔,酒桶裡咕嚕咕嚕的聲音,小心喔,咕嚕咕嚕喝下去的酒水。」接待小姐在他經過的瞬間低聲的呢喃著,低緩森涼宛如吟唱的語調讓褚冥漾腳下一絆差點摔出門口。
  「兩位客人好好玩,要是迷路了就跟著燈回來就好喔。」隨著話語落下,木門「磅」一聲關了起來,褚冥漾又被狠狠嚇了一次。
  見狀,冰炎卻意外的沒說什麼,只問他帶了護符沒就轉身走人,褚冥漾只能摸摸鼻子乖乖跟上。
  街道上依舊許多人來來往往,扛著酒桶提著酒瓶互相倒酒然後乾杯,就好像他們打招呼的方式就是喝酒一樣,歡笑聲和酒香在街上迴盪。
  非常奇怪,但是他說不出來哪裡奇怪。
  冰炎沒多說什麼只是快步離開鬧區,走向了村尾的果園,這裡已經沒了街燈只剩微弱燭火掛在棚子上,看起來似乎種植了各種水果,褚冥漾隱隱聞到果類發酵的嗆鼻氣味。
  這裡有種安靜到窒息的詭異感,褚冥漾總覺得有種被全身都被針輕輕戳刺的異樣感受,背脊也毛毛的,好幾次回頭看都很怕看見……的畫面或直接看見什麼糟糕的,但是回頭只看見鬧區的明亮燈火和自己在月光下的影子而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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